《藍色茉莉》主角凱特布蘭琪贏得了許多大獎,她詮釋從雲端跌落地面的貴婦投靠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整齣戲由她挑大樑,飾演一個悲劇主角。伍迪艾倫的風格以黑色幽默聞名,但這齣戲我感到黑色,沒有幽默。
戲末終於遇上有可能再帶著她飛上枝頭的對象,她說了謊,說自己是室內設計師,說沒有孩子,先生是心肌梗塞死的外科醫生。這個謊也因巧遇充滿怨憤的前妹夫被戳破了。
為什麼要說謊?我們在電影電視裡看的太多,本質不壞的主角因為陷入了奇特的情境,選擇了說謊,再用謊去圓謊,這樣愈滾愈大的謊言雪球,勢必會在某一刻從坡上滾下來,壓垮了主角堆建起來的虛幻美景。
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好,別人永遠不會把這樣不夠分量的自己放在眼裡,所以本能地用想像力膨脹,會這麼做,代表還有期望,希望能乘著謊言的翅膀飛翔。當它落空固然殘酷,但如果有天連謊話都不扯了,說好聽是接受現實,說難聽就是認命地全然放棄,一路向下的沉淪了。
你很篤定地告訴我說:「我才不說謊。」你不虛構沒發生的經歷、不誇大其詞。別人喜歡你一定都是實實在在地喜歡你這個人,也會一直喜歡下去。
我說我會說謊。在心動的對象面前我會隱藏感情中那個不可理喻的自己、那個缺乏安全感時常焦慮的自己,我說我會體諒但其實我有時仍在意對方遲到。我常常在想,到底什麼是我可以生氣卻顯得理應如此,什麼又是不值得(不應該)生氣的,只要我拿來作文章就會被詮釋成小題大作?
生氣抓狂的我很不可愛,如果我想要被愛,我就要好好控制怒氣。佔有慾強的我很不可愛,如果我聰明,最好不要表現出來。我要重複提醒自己,愛是讓對方自由,接受她的樣子,接受她要去要留。
我會說謊,朋友看到的我不是全部的我,在他們面前的我總是還帶著理性;家人看到的我是沉默寡言、不抱怨、報喜不報憂;醫生看到的我像是個乖巧的女孩,遵從醫囑定期回診,做功課練習,順從著被擺佈。剛認識我的陌生人、不熟悉的朋友對我有著奇特的想像。
你真的想要認識全部的我嗎?
所以了解為什麼女主角茉莉要說謊,了解這樣不堪的角色中帶著什麼樣的可恨、可悲、可憐。然後,我才能學著把對她的慈悲,也試著用來同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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