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沒睡飽的腳步,我們走向加爾各答的背包客街覓食── 沙德街 (Sudder Street)。路上喇叭沒一秒鐘消停,閃車,閃人,閃地上的洞與垃圾,閃那撲鼻而來的香臭味。一轉進街口,穿著白色布袍的大叔跳出來,嘴上嚷嚷:「Hotel? You need hotel? I know a good hotel.」我們拒絕、左閃右避,他還是大張雙臂擋住我們的去路。

 

「Go away!」說書人大雷一聲走開。大叔彷彿電到往一邊閃。

 

在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太陽曬得腦殼發燙,布料下的皮膚成了水瀑,張頭望腦,還雞同鴨講詢問旅館警衛,終於才找到TripAdvisor (註1) 推薦的Jojo's Restaurant。現在回想,當初不要找到可能比較好?(當然也有可能更慘)。

 

汗流浹背地,說書人點了一份咖哩,配上一盤飯、一塊Naan圓餅 (註2)。因為網路上叮囑加冰塊的冷飲不能喝,點了一杯滾燙的蜂蜜薑茶,十分滿地盛裝在透明玻璃咖啡杯中,儘管有個把手都無法持取。

「還蠻好吃的耶!」說書人吃得開心,再加點了一份圓餅,把咖哩醬汁幾乎全吃光。

離開餐館約莫半小時後我忽然感到頭暈噁心,一邊找旅館、看房間,一邊壓抑翻攪的胃,踩著凌亂的腳步,用所剩無幾的意志力控制別跌進路旁坑洞中。過了沒多久,說書人也說:「我有點想吐欸。」

 

兩人快步回到Hotel Oriental恐怖旅舍,說書人搶先衝進廁所,我聽到她大聲嘔吐,跟著進了廁所,中午的咖哩混著胃酸的氣味,黃黃紅紅的漿糊一波波地傾倒進馬桶,直到午餐一滴不剩。

 

奇怪的是,她吐完之後,我卻突然覺得似乎好多了。

 

喘口氣,打包,扛著大小背包從樓梯撤退。快閃經過櫃檯,我回頭對著印度小哥說:「Check-out.」便頭也不回地落跑了。氣喘吁吁地,閃車,閃人,閃地上的洞與垃圾,閃那撲鼻而來的香臭味,進住沙德街的Golden Apple Hotel,雖然還是沒有熱水,至少是無異味的清水,也沒有吸血臭蟲,而且櫃台小哥親切又帥。

 

說書人的磨難還沒結束。

 

過兩天後,我們到德蕾莎修女的垂死之家做志工,中午跟著志工們一起去了Blue Sky餐廳,這家是街上最熱鬧的餐廳,每天都擠著滿滿的各國背包客,吃飯打屁兼用Wifi上網,賣的是即融式咖啡、咖哩、Naan餅,甚至還有炒飯、雞肉湯等中式料理。老闆很客氣,還願意讓一桌的客人各自分開付帳。

 

說書人又點了咖哩。我從第一餐腸胃不舒服開始,打得都是安全牌,點了配上紅蘿蔔與豆子的炒飯。下午,她才衝進廁所就忍不住了,哇啦啦吐在洗手槽,被食物殘渣堵住的水槽裝到了八分滿。

 

我要幫忙清理卻被阻止。她用手當瓢子,一抔抔善後。

 

當晚溫布頓網球賽決賽開打時,她開始發燒。

 

我再三詢問她要不要看醫生,但她不相信印度醫術。要是醫了更嚴重呢?要是腎臟不見了要怎麼辦?要是被坑了大筆醫藥費?

「沒關係!讓我休息就好,妳去看網球賽吧。」她背對我蜷曲著身子躺著。

 

於是我一隻眼睛看著小費,一隻眼睛看說書人;一手拿遙控器,一手摸她發燙的額頭。當時,她用手機拍下了我看比賽的背影,要做為將來的呈堂證供。後來,(幸好) 那張照片跟著手機在德國法蘭克福被偷了。一直到今天,她還記得那場比賽是小費(Federer)對喬帥(Djokovic),而且是喬帥贏了。

 

隔天早上,她10點又吐了,11點再吐,馬桶中不再是咖哩,而是水加胃酸。六神無主中,腦子燈泡出現了印度尤。她是在新德里工作的記者,在出發前,我們便是她臉書專頁《印度神尤遊印度》的粉絲。

 

我丟了臉書訊息向印度尤求救,馬上就得到回覆:

「如果是只有拉肚子或吐都還好,可是她還有發燒,很不尋常。我建議你們還是去看醫生。

我有一個朋友在加爾各答,他是印度人,很可靠,你們可以相信他。」

 

我們就是這樣認識阿弟(Adit),他是我們的神。

 

(照片攝於加爾各答的泰戈爾故居)


 

*註1: TripAdvisor是可以下載至手機的APP,裡面推薦的有景點、餐廳等旅遊資訊,也有內建的地圖。此外,有些城市也可下載離線版旅遊資訊,是很好用的工具。然而有時跑得很慢,不適合急性子的人(也就是說書人)使用。

 

註2: Naan是用烤的薄餅,通常與咖哩配著吃。印度人在擀好餅皮之後,會直接丟上炭火上烤,因此上桌的餅還常常黏著炭火碎屑,或者圓形的燒焦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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