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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公車,司機還會在車頭裝飾五顏六色的彩帶,爭奇鬥艷

一夜狂雨,隔天早上出門時,我們見識到網路上大家分享的「沙德街很容易淹水」實況景象。整條街成了濁濁河流,小客車成了船隻,行駛在河面上時掀起陣陣巨浪。

咖啡色見不得底的泥水深度約至膝,我還在擔心說書人會不會要涉水過河,她不知是感受到我的猶疑,伸手招來一艘船,說:「看不見底走路也危險,時間也趕,就搭吧。」

說書人生性節儉,能省則省。在印度瑜珈城瑞詩凱詩(Rishikesh),她堅持要從橋的另外一頭扛了五公升的水回旅社,路途約20分鐘,而印度的夏季,光是走出門就渾身是汗了。「這樣背一趟可以省五塊錢啊!」這五塊錢不是美金,而是台幣。

船行駛出街口,轉進大馬路之後狀況就好多了,只有偶爾的小灘池子。

剛到時,修道院還在進行晨禱彌撒,7點準時提供早餐,有白吐司、短短的綠芭蕉。無耳塑膠杯裝著剛煮好近沸點的奶茶,我小心翼翼地擱在椅子上放涼。一群群說著不同語言的志工聊著天。7點半修女帶著大家唱聖歌與禱告,宣布了幾點注意事項。

「請各位不要穿低胸的衣服,我們代表這個組織,低胸衣物並不合宜。」

一名金髮女孩拉了拉寬鬆的領子。

修女接著說:「另外,請各位注意一下周遭的臉孔,如果接連好幾天都沒出現,請想辦法找到他們。我們發現有很多志工病得非常嚴重,卻沒有人幫助他們。」

最後修女請最後一天工作的志工到前面列隊,大家唱了旋律簡單輕快的感謝歌。一陣鬧哄哄後,志工分成了六個組別的隊伍,分別帶往不同的據點。

 

又下起了大雨,撐著傘,大夥兒像跟著鴨媽媽過馬路的小鴨子們,努力地躲避快速行駛的車輛。下雨天,車子的喇叭聲按得更勤快了。

鴨媽媽一聲令下:「就是這台公車!」鴨仔們蜂擁而上,公車沒等站穩就向前滑行,有隻鴨仔用小跑步助跑跳上了公車。

車上滿滿的人,我和說書人沒位置,雙手緊緊抓住吊環,公車突地暴衝與急煞,我想起小時候台中的六元車票公車,司機也常常這樣讓乘客像是吊單槓的猴子晃來晃去。公車有一側是女性保留座。車上印度人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我們;我也禮尚往來地東看看西瞧瞧。

路旁積了水,公車嘩啦啦駛過激起了層層浪花,一波波淹上人行道。一旁的西班牙女孩拿出了iPhone手機猛拍,她說:「我在我的國家從來沒有看過這般景象。」

然而,幾個月後,我們在西班牙精華鬧區看到了同樣景象,瀑布般的雨水沿著大道急洩至低窪區,在湍急的水上飄著不知從哪來的紅色大汽球,空氣灰濛濛地,彷彿幻境般的畫面。那天的狂雨,我們登山鞋的防水功能全沒了效用。

 

公車跳了30分鐘後抵達路口,下車續步行十分鐘,穿過地攤市集與卡利女神廟前,我們抵達了垂死之家。看門人開了門,磨石子地板刷洗地光亮,候診區擺了許多長椅,成排病人們靜靜在那兒等候,大部分的病人並沒有穿鞋,就是有,也是受盡磨難的涼鞋。

二樓是志工的休息區,穿上掛鉤上的圍裙,把私人物品鎖在鐵櫃中,就上工了。修女吩咐今日的工作是將汙水槽中的被單與衣物先搓洗,放置到鄰近的清水槽中再次清洗扭乾。最後放到大鐵桶中脫水,晾在頂樓。

志工伙伴有四名花樣年華的西班牙女孩,其中棕髮女孩說自己的父母也非常喜愛瑜珈與嚮往印度,支持她來印度,但她的同伴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休息時間,講西語的志工們開心地大聲聊天。我和說書人早上沒吃飽,一口口塞進近似營養口糧的餅乾,喝著非常燙的Masala茶。

 

修女從身後拍拍我的肩,問了我們的名字與國家。她很開心地說她是韓國人,來過台灣台北與新竹,也去過台南與阿里山觀光過。

說書人問:「為什麼妳當時會選擇來台灣呢?」

「是神替我決定的。神要我去哪,我就去哪。」她回答。

說書人再問:「請問你們怎麼選擇哪些人能住進這邊呢?」

「我們沒有篩選,只要來的人我們都歡迎。志工們也會到火車站或公車站帶回需要幫助的人們。」修女說。「有次,他們帶回了一個老太太,後來才發現,她其實是非常有錢的人,只是喪失了心智,忘了回家的路。」

說書人是我們的外交官,與人攀談接觸問路大多都是她負責。開始進入話題之後,偶爾我心中也會冒出一些問號,但在動念之間,說書人就已經把我的問題說了出來,屢試不爽。

 

休息之後,修女領我們到一間排滿了鐵架病床的挑高大廳,交給我們鋪床,這些素色被單枕套已洗至褪色。接著,志工們拿著鐵盤排隊盛飯菜,端至桌前給病人們,再由較有經驗的志工餵食需要幫助的病人。飯後再由志工清洗碗盤,在水槽上方的鐵架晾乾。

一切工作進行流暢且井井有條。

在洗碗時,修女跑了過來,對我們招招手,示意我們跟著她。進到了廁所,有個衣衫襤褸、瘦骨如柴的老婆婆坐在輪椅上,修女說:「這位老婆婆就是志工剛剛從火車站接過來的,現在我們要幫她洗澡。」

我們以為需要人手,問:「我們要怎麼幫忙呢?」

「沒有沒有,已經有人負責了,只是讓妳們了解剛剛我剛剛說的狀況。妳們可以回到本來的工作中了。」修女說。

 

即使我們只是來沾醬油的志工,修女仍是盡力地希望讓我們更瞭解運作的細節。

中午過後,志工們改搭地鐵回到市中心,一起到Blue Sky吃過中餐之後,說書人就病倒了。我們原先計劃的三天志工,只有一天如願。

 

最近,說書人問我可不可以再去加爾各答當志工,她看我想了很久,再試探說:「十年後?」

「那好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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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佛,你看見人們的苦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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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看到有人這樣掛在公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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