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gle地圖規劃從旅社到德蕾莎修女之家(Mother House)步行21分鐘,它領我們穿過傳統市場。日頭炙炎炎,豐沛的汗水從上流的額頭一路氾濫至兩片肩胛骨中的河谷。

繞過濕漉漉成坨的垃圾,避開路旁公廁的尿騷,躲不掉咖哩香料味。路邊小販直接宰殺羊隻,血水漫流,一個個頭顱擺放在架上,儘管眼珠已被刨出,我的視線仍直覺迴避牠們空洞洞的眼窟窿。蒼蠅如蝗蟲般成群襲擊。

我留意著身後的車聲,各種車型中,打檔機車的喇叭聲最尖銳刺耳,只要打檔機車每次狂按喇叭經過,我總是用兩隻食指塞耳朵,哇哇叫抗議吵死人。

德蕾莎修女之家的修女們很習慣看到迷途羔羊了,擺擺手,說我們走錯了,沿著大路往北邊走,在左手邊的灰白色建築才是志工登記處。回頭走沒多久,迎面來的是兩個亞洲女孩,其中一人抱著厚厚一本寂寞星球的印度旅遊書。我主動攀談,發現她們也是同樣目的地,一是中國人,拿著旅遊書的是韓國人。

剛踏進志工登記處聽見中庭人聲鼎沸,似乎全加爾各答的外國人都聚集在此。

我們見到了前幾天在馬來西亞飛加爾各答班機上認識的台灣學生,兩男三女,興奮地像是他鄉遇故知,互相交換了行程與住宿心得。他們住的離市區較遠,很幸運地在飲食上沒遇到太大的問題。

一名杏眼、帶著香港口音的工作人員拿著守則與報名表,解說共有六個服務據點,我們可以自由選擇。她的額頭不停冒汗,渾身濕透了,她介紹自己已在這邊服務了三年。臉上卻散發光采的她和只待了三天卻灰頭土臉、神情萎靡的我們成了強烈對比。

 

說書人自從高中讀了國文課本中德蕾莎修女的垂死之家,無法忘懷所受的感動。當朋友問她為什麼要選擇印度當作環遊世界的其中一站,她就會把緣由重新講一遍 (我已經聽了約有百遍了吧)。

可能是我們讀的國文課本版本不同,我對德蕾莎修女的事蹟沒有太大印象,然而她逝世那天,記得電視台都在轉播,那沉重哀傷的氣氛真實不虛,年輕的我那時想:「好多人愛著她啊。」現在我知道,其實是她愛著好多人,她的博愛慈悲感動了成千上萬的人。

 

最近讀到一篇談到振動頻率的文章(註1),精神科醫師經過二十年的實驗證實,情緒越正面,振動頻率就愈高,反之,情緒愈負面,振動頻率便愈低。德蕾莎修女便是振動頻率最高的代表,當她出現時,現場所有人都充滿了幸福平和感。振動最低的頻率是羞愧,只有20 (所以趕快面對自己羞於見人或羞愧的議題吧,見註2)。

我也好希望被德蕾莎修女的頻率振動一下啊!

約兩年前,機緣巧合,我參加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凱拉許(Kailash Satyarthi)出席的活動,即使他並沒有說很多話,現場籠罩在喜悅祥和的氣氛中,那奇特的寧靜感是否就是博愛者的頻率呢?

 

我們在報名表上填了Nirmal Hriday,垂死之家的當地名字,排隊等著修女的面試。這個據點因名氣大,照顧的又是症狀較嚴重的病患,通常希望是有經驗的志工們。

我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年輕時那個面試工作的自己,惴惴不安,害怕被評斷拒絕。腦袋振動著低頻率,瞎忙地想像修女會問的問題。

修女喚了我的名字,問我想去哪個據點。她在紙片上慎重工整地寫上姓名、時間、據點,附上銀色的聖母顯靈牌,交到我的手上。然後擺擺手,彷彿要我一邊去別再演小劇場了。

 

*註1: 振動頻率的文章 https://www.facebook.com/notes/136905719676661/

*註2: Brené Brown在TED的演講 聆聽羞辱感,《脆弱的力量》、《不完美的禮物》作者
 

德蕾莎修女的志工證與聖母顯靈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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