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va  
↑藍喉嚨的濕婆神(圖片來源)

過年前又天搖地動起來,不是地震,而是我的腦子。確切地說,是腦子裏面負責平衡的內耳神經。來襲之前,我感到無以復加的疲倦,我爬上床睡了半個小時,醒來之後卻想吐。這時我才意識到應該是眩暈又發作了,在我還對第一次發作的記憶餘悸猶存時。

即使吞下止暈藥也壓不下症狀,我在急診途中吐了又吐,從晚餐的食物開始,然後是早午餐的花生厚片濃濃地花生味。有一度我開始擔心塑膠袋不夠裝,或者,太重了從縫線裂開。計程車司機選錯了路線,繞了一小段路,我忙著噁心無暇顧及,只好由他去。

同時,心臟也緊緊地抽痛,疼痛的感覺瀰漫了左胸,然後蔓延到左臂。我便在這樣的暈與痛之間度過了農曆新年。

過完年後,進廠維修。大醫院耳鼻喉科外面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旁邊的阿姨好像比我早來很多,雙手抱住額頭不斷地大口嘆氣。護士過來說醫院似乎把我病歷弄丟了,我之前做的眩暈酷刑般檢查(被搖頭晃腦、耳朵噴冷氣……)報告全化為烏有,本來以為有了過去病史醫生可以全面了解我的狀況,結果證明只是我想太多。

醫生做了初步檢查後便判定眩暈再次發作了,問我:「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壓力?有沒有運動?」

不好。有。沒有。

醫生回:「如果一直這樣,那妳會常常回來看我喔。」開了藥單說回家吃一個月的藥。


十年沒複檢的心臟瓣膜老問題,也躲不掉得面對了。心裡七上八下地做了超音波檢查,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透過喇叭播放出來有種怪異的違和感,它跳的有點快(是緊張吧),這種聲音是正常的嗎?檢驗師專心地操作,在我的胸前用儀器推來推去,尋找著生命的幫浦。如果胸部很大的話,是不是就會找不到心臟?我胡思亂想著。不斷彈跳打開關上的那個白色橫桿就是折磨著我的瓣膜嗎?

似乎不像電影中的孕婦超音波檢查聽見寶寶心跳那樣令人倒抽一口氣的驚喜,但在檢查床上側躺的我盡量想像著生命有多麼神奇。

心臟內科醫生看了報告之後大聲宣布:「妳的心臟功能真是太棒了!可以去跑馬拉松了!」

他解釋重點在放鬆,如果緊張,心臟就會收縮特別用力,過長的瓣膜也會用力關上擠在一起,結果就會過度拉扯瓣膜肌腱,造成疼痛不適。他不建議服藥,因為藥物只是鎮靜劑,幫助放鬆,也不建議服安眠藥幫助睡眠。

「所以要睡飽、放輕鬆,還有要養成每周運動三次、每次至少40分鐘的習慣。」重點不在強度,而在時間長度。

於是,綜合兩份醫囑的解答是──睡得好睡得飽、放輕鬆沒壓力、持續規律地運動,天知道聽起來如此簡單的答案對現代人來說(儘管我活得像古代人)卻是如此困難。

我開始學著用混沌沉重的腦袋思考與工作,儘管思緒變慢伴隨著偶爾的一片空白與失憶,我還是試著寫、試著讀、試著想,試著不躲到被窩裡逃避這種腦子的疲累感,我如此努力地嘗試,直到我沒有能力落入悲觀,也無法維持樂觀,因為做一件事情就已經夠累人的了。

我學著與疼痛的心臟共處,安慰著它想著放鬆,我必須關注它,卻又不能過度關注。心臟疼痛的感覺和身體其他部位的疼痛是全然不同的,它在胸口突突地跳動著,是生命的來源,理所當然。當它疼痛時,提醒著妳它不是理所當然的,它有可能會背棄妳,不再為妳服務。不像傷口或其他病症是可以痊癒的,它就是這樣,它不會更好但可能更糟。

然後想到印度藍喉嚨的濕婆神,無法把那藍色的毒吞下(因為祂便會死去),也無法將它吐出(因為那毒會毀滅眾生),祂必須與那樣的劇毒和平共處。如果連神都無法完美了,我們人又何能?接受自己不完美的部分,也許才會是一種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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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安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